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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貳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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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第二日清晨,君綰還未起身,蓿樓便又來得了真我居。

君綰實在是未曾料得她竟如此頑強不屈,皮比墻厚,真真是與箏朗有的一拼。

她本就與蓿樓不合,現下一大清早,更是懶得理她,便賴在床上不下來,由得暮遲打發她。

暮遲與蓿樓在外說了半天話,也不見得蓿樓離開,君綰心下煩躁,翻來覆去地睡不好,暗道:莫不是暮遲他著了蓿樓的美人計,才這樣遲遲不回來,到底她也是在他這裏白吃白住了這麽久,還是出去看看,救一救他罷了。

想著便要出去,剛起得身,就見得暮遲從外邊進來了,一面同她道:

“你起來了,甚好。這幾天下界不是很太平,我要去看看,你剛回得天界,還是多休息休息,別同我去了。”

君綰下得床來,走到桌邊給自己到了杯茶水,道:

“你不就是想與佳人度個二人世界麽,又何必這樣說來哄我。我可不是那種不識時務的人,你去便去罷,到不必找這諸多的的理由來說服我。”

暮遲好心當了驢肝肺,心下也是不痛快,便斂了笑,道:

“你若要這般想,我也無可奈何,反正我是問心無愧的。”頓了頓,又道:“到底是我太慣著你,才讓你這樣無理取鬧的。如今我不再慣你,你愛去便去罷!”

語罷,也不再看得君綰一眼,徑自拂袖走了。

君綰心下本就委屈,現下聽得暮遲這樣說,更是酸楚難耐,只呆呆地坐在凳子上,眼睜睜看著一藍一紅兩道身影淩空而去。

她放了杯子,見得茶水裏自己蒼白的臉色,覺著心下堵的慌,便胡亂洗漱了,出了真我居。

君綰本想去尋菁蕪,轉念又想到菁蕪這兩日傷剛好完,正在清修,還是不要去打攪她的好。便自己在真我臺胡亂轉悠,去看了自己種的槐樹,已經冒了新芽出來。

君綰看著剛出土的槐樹,心想:自己釀與暮遲的酒已經備得差不多了,如今槐樹也已出了幼芽,想來長到以前那般蔥蘢,也不過是時間問題,自己欠暮遲的竟已還得七七八八,用不了多少時日,便可功成身退了。

想罷,心下覺著略有些難過,暗道:難怪暮遲他近日裏這般模樣對她,卻原來是料得自己欠他的東西都快還清了,若自己再住在他這裏,到是十分地打攪他與蓿樓甜甜蜜蜜的生活,想早早地趕了自己走罷。

想著,便已紅了眼圈。

君綰覺著自己真真是越發的沒用了,竟然為著這種事情掉眼淚。便擡頭望了望天,將眼淚生生憋了回去。飛身坐到就近的槐樹上,從荷包裏取了壺最甜的酒來,斟了一杯,仰頭飲了。

一飲,便飲了一整天。

待到得日落西山,黃昏時分,遠遠地便見得暮遲藍色的身影快速地掠了過來。

君綰有些疑惑,她是從未見過暮遲他這樣匆匆忙忙的模樣的。況且,她並未見得蓿樓的身影。依著她對蓿樓的了解,是斷斷不會只讓暮遲一人回來的。

正疑惑間,暮遲已近得了真我臺。君綰這才見得,暮遲果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,蓿樓她正端端地躺在他的懷裏呢。

君綰心下疼了疼,還未及說話,暮遲已從她身邊掠了過去,餘下淡淡的血腥味。

君綰驚了一驚,便知蓿樓應是出了事。當下也不再停留,跟著暮遲的身影便飛了上去。

待她回得真我居時,暮遲已將蓿樓放得了他的床上。君綰這才見得,蓿樓左肩之上,停著一枚鱗片。因著她穿紅色的衣服,血跡並不很明顯,因而看著到不是很重的傷。不過現在蓿樓她昏迷不醒,傷勢到不會輕到哪裏去。

君綰正想著,便見得暮遲手下不停,連著點了蓿樓幾個穴道,將血封了,再將蓿樓身子扶起來,擡手為她運功療傷。

君綰這廂正擔憂著,便見得蓿樓張嘴吐了口血出來。

黑紫黑紫的顏色。

君綰嚇了一嚇,道:

“她中毒了!是那枚鱗鏢上的麽?”

暮遲收了手,看了她一眼,將蓿樓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,讓她躺好,才回得身來,朝君綰道:

“毒素我已經逼出來了,虛蕪谷那裏人多眼雜,天帝天後眼線眾多,現下不好讓她回去,男女有別,我這裏又無其她仙子,只好委屈委屈你了,將她的傷口處理一下,我在外面等你。”語罷又緊緊地看了君綰,道:“我知你與她不合,只是當下人命關天,更何況她是公主,阿宛,你且不要鬧脾氣,救人要緊。”

君綰聽得他前半句話,便知事情嚴重,馬虎不得,正想答應,便聽得他後半句話,當下心涼了一涼,只冷冷笑了一笑,道:

“我到不知我在你堂堂戰君眼裏竟是這樣不分輕重的人。哼,暮遲,你且放心,我定給你個幹凈整潔的好蓿樓。”

暮遲僵了一僵,心下有些後悔說了那些話,正想辯一辯,又記起了自己今早臨走時的話,只好輕輕嘆了一嘆,越過她走了。

君綰聽得暮遲的關門聲,才近得床邊,為蓿樓包紮起來。

她雖討厭蓿樓,倒也知道當下不是計較的時候,如若今日蓿樓就這樣香消玉殞在這裏,天帝天後怕是要毀了這真我臺了。

君綰一面想著,一面朝屋外的暮遲道:

“你們遇到了什麽?她是怎樣傷得?”

問了半晌,也不見得暮遲答話,正當君綰以為他沒聽到,想再說一遍時,就聽得暮遲清朗的聲音傳來,

“只是遇到了茫熾那陰險小人罷了,她…蓿樓…她是為著救我,替我擋了那一鏢,才傷成這樣。”

君綰怔了一怔,下意識地朝蓿樓看去,卻見得本應昏迷不醒的蓿樓正睜著眼睛盯著自己。

君綰嚇了一跳,驚呼了一聲,下意識地便將蓿樓丟在床上。

“你…你你…”

君綰話未說得清楚,便聽得暮遲隔著門板的聲音,道:

“阿宛,怎麽了?出什麽事了?我可以進來麽?”

君綰被蓿樓嚇了一嚇,還未回得神來,便見得被她摔在床上的蓿樓朝她陰狠地笑了笑,自己伸了手來,將她替她包紮的紗布狠狠地系了一系,殷紅的血,頃刻便湧了出來。

君綰暗道不好,待要說話,便聽得蓿樓虛弱的聲音,道:

“阿宛,請你輕一點罷,我…我真的很疼…”

她的臉色蒼白如紙,當真真是痛的。

君綰甚怒,道:

“你別…”

話還未完,便聽得開門聲響,暮遲已大步跨了進來。一眼便見得了蓿樓肩頭滲出的血跡,當下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,只快速替她解了結,將紗布松了,重新拿了一塊,親自與她綁了。

一面綁,一面道:

“公主莫怪,阿宛她手腳粗苯,不曾做得細活,想必是將公主弄疼了,不過阿宛它定不是故意傷得公主,還請公主不要怪罪與她。”頓了一頓,又朝君綰道:“阿宛,我當你是知得輕重的人,卻不料你竟這般讓我失望,也是公主大度,不會與你計較,你且也不要這樣小氣罷。”

君綰一瞬就楞了,只緊緊盯了暮遲,道:

“小氣!?不…暮遲,不是我傷的她,這是她自己弄的,暮遲…你怎能這樣說我。”

聲音淒哀,是淡淡的傷。

暮遲頭也未擡,只替蓿樓掖了被角,囑咐了她好好休息,才起得身來,朝君綰道:

“出去罷,讓公主好生歇息。”

語罷,已率先走了。

君綰心下又堵又疼,淚水都已到了眼眶,又生生忍了下去,只冷冷朝蓿樓看了一看,便要隨著暮遲出去。剛挪得步子,便又聽得蓿樓虛弱的聲音,緩緩吐了兩個字:

“君綰。”

君綰一震,回身盯得了蓿樓,

“你知道了,誰與你說的?”

蓿樓躺在床上,滿臉的得意之色,微微咳了咳,不急不緩地道:

“別忘了,你終究還是只妖。”

君綰卻是笑了,道:

“哦…我當得你是怎樣的好手段,卻原來是趁著我下凡間,探了我的底細。”

蓿樓是最最見不得她這樣雲淡風輕的樣子的,面色微微變了一變,覆又微微笑了,道:

“這倒還真真不是了,只是不知道…不久前的太武山之行,君綰仙子可還記得?”

君綰面色沈了沈,待要說話,便聽得蓿樓道:

“看君綰你這模樣到應是記得的,畢竟那也只是最近的事麽,最多不過兩個月罷。”末了故意頓了一頓,才接著道:“不過…千百年前的人與事,到不知君綰你…還記得不記得,比如說…巫竹寅。”

君綰楞了一楞,才想起這巫竹寅是何許人也。

當時,還是在淩吾山的時候。君綰剛修得人身不過百年,與還未化的人形菁蕪在淩吾山尋找釀酒的材料,卻正好遇得了一只身受重傷,昏迷不醒的白狼。這便是後來纏著君綰不放的箏朗了。

當時君綰見他傷得甚重,十分可憐,便施了援手,救了他一救。後來才得知箏朗他是被仇家所害,中了他的毒液,才傷得這般嚴重。而這仇家,便是這巫竹寅。

那時箏朗也已修得人形,比君綰大得一兩百歲,只是因著一時大意的緣故,才著了那巫竹寅的道。若論著實力,巫竹寅當是萬萬比不過箏朗的。

君綰見得箏朗性子爽朗大方,心下甚為喜歡,便想與他交個朋友。不過既然要做朋友,首要的便是要替他報仇雪恨。可君綰當時法力低微,打不過巫竹寅,箏朗又有傷在身,不能動手,是以,君綰便想了條妙計,智取巫竹寅。

那巫竹寅雖與著箏朗有仇,但確是不認識她的,而她當時的釀酒技術,已是一絕。便自己拿了壇酒,去“巧遇”了那巫竹寅。灌了他一整壇的黃湯,浪費了自己一壇子的好酒,將他灌得酩酊大醉後,點了他的穴道,才讓菁蕪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,將他五花大綁了,扔到了箏朗面前,讓他好好出口惡氣。

君綰現在都還記得,當時箏朗將那巫竹寅揍成豬頭的模樣。君綰只當得箏朗與他有多大的仇,便仔細問了一問,卻原來是因著一個不相幹的白兔女妖。

那時,那巫竹寅喜歡那女妖喜歡得不行,不得到她誓不罷休。可偏偏那女妖有著心儀的對象,正正是我們英俊瀟灑的好箏朗。那巫竹寅得知此事後,便想證明給那兔妖看,自己是比箏朗厲害百倍的人物,以此來博得美人芳心,於是趁得箏朗不註意,下了毒藥與他,將他打成重傷,便回去邀功去了。

卻不曾料得箏朗他會這般好運,就這樣短短幾刻鐘的時間,便被君綰她們救了。而這段情感糾葛中,最最無辜的,當屬箏朗了罷,因為他連那兔妖是誰都不知道,見都不曾見過,便遭了毒手。

君綰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後,毫不留情地笑了箏朗整整一周,直道他風流無邊,才惹了這諸多的桃花。

恰逢那時後不久,菁蕪便修得了人身,箏朗也不知撞了什麽邪,追著要娶自己為妻,君綰便將那巫竹寅忘到了九霄雲外,直到今日蓿樓提起,她才想起他來。

如此看來,那日將自己與菁蕪困在陣法內的妖精,蓿樓的手下,便應該是他了。而蓿樓之所以知曉自己的身份,自然也是他去稟報的了。

君綰想起以前的事,笑了一笑,心下十分感慨,嘴裏卻道:

“哦…那只蠍子精麽,我倒是還記得一點。那樣卑鄙陰險,又膽小如鼠的人物,公主到是該熟悉的。”

“你…”蓿樓臉色一變,恨恨道:

“你就不怕我去告訴阿遲麽?你這樣居心叵測,心懷不軌之人,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呆在他身邊,哼…到時候,阿遲知你這樣騙他,定是饒不了你的!”

君綰見著她略微扭曲的姣好面容,心下嘆了一嘆,覺著甚為可惜,然而手上卻挽了個手花,往虛空裏彈了一彈,便見得那本虛無的空氣似水波般蕩了一蕩。蓿樓臉色更為扭曲,還未及說話,便聽得君綰道:

“你若想與暮遲說,又何必設個隔音結界…”頓了一頓,又道:“再者,你若真想與他說,便早該說了,又何必等到現在。”

語罷,也不再與她多說,轉身便走。

蓿樓確是不想與暮遲說的,她現下賭的便是暮遲他不知君綰的真實身份,如若暮遲知道了,便不會再這般讓君綰委屈。畢竟君尊,是父皇母後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物。

不過現下君綰這樣氣她,這口氣卻是咽不下的,是以蓿樓強撐了半個身子,朝君綰狠狠道:

“你…哼…君綰你別得意,阿遲他…最最不能接受的,便是欺騙了,你…這樣騙他,他日後斷斷不會再信你!”

到了最後,聲音已是尖銳狠毒。

君綰不自覺地停了步子,暗暗苦笑一聲,心道:暮遲他,本就是不信她的,又何必等到以後。

想罷,也不再回身,只背對了蓿樓,道:

“他信不信我,有什麽關系,反倒是你,你這樣陷害我來騙他,就不怕他不信你麽!?”

心下卻是疼的,暮遲他不信她,她是難過的。

語罷,不想再與她多說,快速地走了。

自此,蓿樓因著養傷的緣故,堂而皇之地占了暮遲的床,就此住在了真我居。

君綰與她不合,自然不肯再留在真我臺,只道幹脆回了淩吾山,眼不見心不煩,也可避了做暮遲與蓿樓兩人間的礙事人。

暮遲自然不會同意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道:

“你我當初立的契約,說好的你什麽時候給我釀得了一百三十六壇酒,種出了一百三十六棵樹,你才能離開。可如今酒未好,樹未成,阿宛…你是要做那言而無信之人麽?”

君綰只覺得疲憊,偏了頭去看風景,

“酒已埋好,樹已抽芽,暮遲…你讓我走罷。”

因著君綰偏著頭的緣故,暮遲只見得她的側顏,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,然而話卻是清清楚楚的,便沈了眸色,硬邦邦地道:

“不…我不許。”

君綰有些訝異,回頭看了暮遲,然而暮遲的臉逆著光,她微瞇了眼,卻仍是看不清,只好大概看了的他眼睛,微嘆了一嘆,道:

“也罷,但如今蓿樓占了地方,我還是去同菁蕪睡罷。”

暮遲心下略喜,便緩了聲音,道:

“菁蕪她前幾日受了那樣重的傷,你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罷。”頓了一頓,又道:“再者,蓿樓她占的是我的地方,與你有什麽關系?唔…要不我就屈尊,勉強與你同睡一陣罷。”

君綰再次被暮遲厚如城墻的臉皮驚得目瞪口呆。

最後,君綰仍睡著她的大床,暮遲喚出了他的長戟,化了浮床,在浴池旁睡了。

蓿樓的傷不算得太重,只把毒逼出來,等傷口愈合便差不多了。

然而蓿樓不愧是集君尊與箏朗“優點”於一身的人物,竟住了半個多月也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,臉皮之厚,堪比暮遲。

君綰對於她將這三人各自最最獨特,旁人最最不可比的之“特長”,如此完美地集於她一身,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但是對於蓿樓她時不時就陷害陷害自己,陰狠歹毒的心思,君綰是真真不知道她是集於誰的。

蓿樓住在真我臺這幾日,大動作不見,小動作不斷,君綰實在是不勝其煩。然而最過委屈難過的,不過的是暮遲他每次都不分青紅皂白地呵斥自己,君綰覺著,或許,大概真是自己欠了他的債,現世報應,才要她這樣來還。

她想這些事情的時候,是靠在那棵最大的桃樹上的,恰恰便見得還“有傷在身”的蓿樓從廚房端了壺茶,裊裊地向自己走來。

君綰挑了挑眉,正打算換個“靠樹”,便聽得蓿樓道:

“怎麽,現在正面都不敢與我撞上了麽?”

君綰微微擡眼看了她一眼,站著沒動。

蓿樓端了茶到她面前,微微笑了笑,道:

“你不用這樣戒備我,我只是想請你喝杯茶罷了。”一面道,一面擡了擡手腕,將茶壺茶杯送到她面前。

君綰略垂了眼,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水,伸手接了她的端盤,道:

“公主是有傷之人,這種粗活還是不要做的好,免得傷勢加重,一輩子都回不了你的虛蕪谷。”

卻接不過來,蓿樓臉色扭曲,死死地抓了端盤不放。

君綰皺了皺眉,輕輕扯了扯,看了蓿樓道:

“松手罷。”

蓿樓卻不搭話,只朝她欺了欺身,勾了一抹笑。君綰暗道不好,還未松手,便覺著手上一疼,不由得便松了手,卻不料蓿樓也正正松了手。那滾燙的茶水一翻,便淋了蓿樓一手。

蓿樓丟了端盤,痛呼了一聲。她是公主,嬌生慣養的,頃刻間便紅了一大片,陸陸續續地冒了水泡起來。

君綰甚驚,待要說話,還未張嘴,便聽得身後暮遲的聲音傳來,

“阿宛,你在做什麽!?”

話音剛落,人已到了跟前,卻是將她往後一拂,拉了蓿樓的手來看。待見得蓿樓被燙了的手臂,眸色便沈了沈,回頭看了君綰一眼,卻並未見得傷痕,便微微放了心,又轉過頭來,垂了眸子道:

“竟燙得如此嚴重,想必是很疼的,阿宛,道歉罷。”

君綰被暮遲往後一拂,心下已涼了一涼,又見得暮遲如此緊張蓿樓,便更是疼痛委屈,現下聽得暮遲讓她道歉,自然是萬萬不肯的,只生生忍了眼淚,盯了他的身形,道:

“道歉!?怎麽可能,暮遲,是她先傷得我,是她先傷得我啊!你怎麽就看不到呢!?”末了覺著眼淚大概是要出來了,便狠狠吸了口氣,接著道:“她是疼的…暮遲,你怎麽不問問我呢…我也是疼的。”

暮遲轉得身來,上下看了她一圈,沒見得傷口,心下略微松了松,便朝了君綰道:

“她傷的你,傷在哪裏?”

君綰並未答話,只擡手自己看了一看,卻並未見著傷口,也不見得血跡,然而疼痛卻是真真存在的。

當下自己也怔了一怔,不知怎樣答話。

蓿樓見得君綰拿不出證據,只悄悄地勾起一抹笑來。只道自己聰明,斜著往她手上劃了幾道,明面上見不得傷口,一時半會也不會湧出血來。她的指甲本就又長又鋒利,再加上她又註了點法術進去,定會讓她疼痛入骨,沒個三五天好不過來。

蓿樓正暗自得意,便聽得暮遲又接著道:

“阿宛,別無理取鬧了,同公主道歉罷。”

他皺了眉頭,十分認真的模樣。

君綰卻是笑了,盯了暮遲的眼睛,道:

“哈…無理取鬧,暮遲,於你而言,我便沒有半點好。既然蓿樓她受傷,你這般心疼,我便讓你再疼一疼罷。順便,也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無理取鬧!”

語罷,已欺身上前,擡了掌心朝蓿樓拍去。

暮遲法術比她高上許多,自然輕而易舉地捉住了她的手腕,輕輕往後一送,便將她推了開去。

君綰側了身子,穩住了身形,卻也不再上前,只茫然看了前方,無力道:

“暮遲…自此以後,你我兩不相欠。”

語罷,眼淚已落了滿臉。君綰望了望天,淩空一拂,走了。

暮遲聽得君綰的話,心頭巨震,還未及說話,便見得君綰淩空去了。

暮遲呆了一呆,萬萬沒想到她竟說出這樣的話來,晏時便覺著心下萬般疼痛,卻找不到發洩口,正煩躁間,便聽得身後的蓿樓故作柔弱的聲音,道:

“阿遲…阿綰她…”

“公主的傷想必已經痊愈了,當下便回去罷。”

語氣生冷。

蓿樓的話被堵了回去。只好換個話題,道:

“阿遲,你…別趕我走罷,阿綰她能做得,我都能做,我…”

話音未落,暮遲便猛地轉了個身,直直地盯了她的眼睛,將她看得心頭一虛,下意識地便住了嘴。還未反應過來,便聽得暮遲薄涼的語氣,

“我當得你是為了什麽,才這樣處心積慮地陷害阿宛,卻原來,是沖著我來的。”末了一頓,朝蓿樓欺了欺,道:“現下她走了,你該高興了罷。”

蓿樓臉色變了又變,最終還是棄了那副柔弱的模樣,迎了暮遲的眼睛,道:

“高興!?那是自然的,阿遲…你當知我是喜歡你的。”

暮遲只冷冷笑了一笑,道:

“敬謝不敏。”

蓿樓白了臉色,聲音也尖銳了起來,

“我到底哪裏不如她!?阿遲…你怎麽就看不到我呢!?她到底哪裏比我好!?阿遲,她甚至不如我這般喜歡你!”

暮遲沈了臉色,也不想再與她多說,只徑自轉了個身,擡腳走了。

蓿樓見得他這般絕情,心下又痛又急,只朝得暮遲喊道:

“暮遲!你…你這般愛她,卻不知她並不愛你!暮遲!她騙了你!她騙了你!”

暮遲腳步一頓,回身見得蓿樓,皺了眉道:

“騙我?”

蓿樓見著他停步,很是得意地笑了笑,慢慢悠悠地上前了幾步,看著暮遲道:

“是,她騙了你,因為她並不愛你,她若是愛你便不會連自己真實的身份也不告訴你,阿遲…我才是愛你的那個人!”

暮遲卻並未發怒,只深深地笑了,看了蓿樓道:

“哦…原來你已經知道了。呵…那便好,既如此,你當知我不會再讓她受得委屈罷。”

蓿樓是頭一次被暮遲的笑驚著,心下一陣慌亂,道:

“原來你早就知道了…哈哈…暮遲,你瞞我瞞得好苦!哼…你不就是怕我把她當成普通仙子,隨意地殺了麽,如今知我知曉她的身份,當是十分歡喜的罷…哈哈…”她的眸色越發怨毒,“那你怎的不早早地與我說了呢…這樣…也可讓你的阿綰少受這諸多的委屈罷,你這樣將我當猴耍,該是高興了罷…”

暮遲見得她淒涼的模樣,心下微微嘆了一嘆,只道:

“我說與不說,你若想害她,便終究是會害的。還不如我裝作不知道的模樣,以便暗地裏觀察你到底想將她怎樣,能及時護得她周全。”語罷一頓,又道:“況且…阿綰她苦心瞞我,必有隱衷,她既不想讓我知道,我便裝作不知道罷了。”

蓿樓只覺著心下生疼,喘不過氣來,只好深深吸了口氣,看了暮遲道:

“你這樣為她著想,她又何嘗知道,我這樣的喜歡你,你又何嘗知道!?暮遲…我得不到你,她也沒資格得到!”

語罷,已淩空去了。

暮遲兀自怔了一怔,他本不願傷害蓿樓,然而天不遂人願,當務之急,還是先去尋得君綰才好。

想罷,默念了個訣,感應到她是向著緣情閣去的,當下便略放了些心,正當要追去的時候,便見得一只卷紙,飄飄而來。白底黑字,攜一只黑翼紅斑的大蝴蝶。

是最東方卿虔峰巔的加急信件。

暮遲沈了臉色,他師傅既派出了此等信件,必是有大事的。當下便伸手接了,卻只見得兩個大字——速歸。

暮遲心下覺著不好,信件如此緊急,連內容都沒來得及寫上,想必是真真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候了。

暮遲略一沈思,覺著這樣也好,君綰她現下正在氣頭上,他去也討不了好。從他的真我臺到卿虔峰來回剛好一天的時間,到時再去也許正好。且君綰她在緣情閣,他是放心的。

想罷,淩空一拂,兀自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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